【周黄】牵丝戏（下）
树真的没什么的。真的。
下周考试我居然还在这儿浪里个浪。:-D
柱子美男眼里藏着笑意，抓着他的手腕，细长的手指轻抚着腕上发红的勒痕，神色虽看不太清，但他身上的气息让黄少天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下来。他也忘了自己还在人家臂弯中，借着明灯和月色看了他几眼，一双丹凤眸，两弯似剑眉，薄唇玉面，是个妙人。再看两眼，黄少天白了脸色，发现那莹白脖颈上竟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鳞片，突然眼前一黑，是那人伸手遮了他的视线，指尖寒气毕露，仿佛有霜华的味道。黄少天吸了吸鼻子，就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：“别看。”
心中一怔。不知怎的，平日这厚脸皮竟染上了红。他嗫嚅着，小声道：“你真是……妖怪？”
眼前逐渐恢复了月华与光亮，黄少天盯着那人的脸，见他摇头，更甚疑惑：“那你深夜来此作甚？”
他不说话。柔顺的黑发撒落在耳边。黄少天眨了眨眼睛，顿时明白：“哦，我知道了……你想让我帮你牵红线？”
那人愣了一下，摇了摇头。转身扶他起来，带着微弱温度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，黄少天也没有挣脱，仿佛一个牵线木偶一般任他摆弄，呆愣地盯着那人的手。
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红丝线，黄少天看了一眼，状似月老殿的情缘线，仔细一瞧，那红线倒是像凡间的俗物，线口都有些旧了。他像是什么也不在意，小心地执起他的手腕，动作轻柔地将红线一圈又一圈系好，末了还系起了单扣。
“你……你干什么？”
就算彼时在凡间，黄少天也明白这样赠人红线是何意图。他也顾不上对方是个男人，只觉得这人好生随便，就算单身怎么还能强行绑定？正要跳起来发作，抬头一见那人泛着柔波的眼眸，突然面上一红，嘴唇嗫嚅着，快要跳出喉咙的话也没了音。
他抬头看着黄少天，似笑非笑，轻声说到：“以身相许。”
黄少天突然一把将他推开：“……干什么干什么？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包办婚姻啊？天庭不提倡自由恋爱吗？”
那人被他气鼓鼓跳脚的样子逗笑了，那白玉般的脸庞像个甜馅的包子，浑身狼狈眉间却依然留存着侠义之气，看着他心中就都填满了喜悦。他控制不住自己，勾起了唇角。
“让你以身相许给我呀。”他好心的解释了一句，暗暗握紧了他的手腕。
黄少天察觉到那人起了逗弄他的意思，气得猛抽出手腕：“你我二人今日出次见面，怎就能这样定了终生！你能将就我可不行！就算你长得好看也不行！强迫是没有真爱的！”瞪了他一眼，要转身离去，末了还留下一句。
“登徒子！”
他委实感到自己无辜，便讪讪松手，道：“不是初次。”
黄少天愣了一下，回头看他。
“什么不是初次？”他努力想着自己来天界以来见过的各路神仙，美丑各有，就是从未见过这样俊美之人。他暗自思忖着，这人或许要赖上他了，也不理会这人是自己送上门来的，嚷嚷道：“喂喂本剑圣可管不着你的姻缘啊！你是个精怪，情缘自有定数！你我人妖殊途，散了吧散了吧！”说着去扯手腕上的红线，用了蛮力，扯了半天红线依然纹丝不动，再一抬头见那人走到他面前，敛了笑意，紧紧扣住他手上的红线，连带他的手也扣进掌心：“不是。”
没等黄少天不耐烦地再问回去，他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。冰凉的手心贴着他温热的嘴唇。黄少天抖了一下，安静了。
只见那人指向月老殿外的长青树，黄少天定睛一看，传说中被系在树上取不下来的轮回神君的红线早已不见踪影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。
黄少天：“……啊。”
“啊？？！！！轮回神君！是你！”黄少天后知后觉，脑内瞬间闪过无数问题，那红线是如何取下来的？又是怎么又系在他手腕上扯不下来的？这……轮回神君为什还要他以身相许啊？就算是为了报红线之仇……也不必他亲自来赔吧！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气量之人！
周泽楷看着黄少天疾步后退，也未阻拦，知道他已明白，便站在原地，背对月光，凝视着他泛红的颊面。
黄少天觉得这一杯百花酿喝得他已不知今夕是何年了。不仅害了人家轮回神君的情缘，还是第二次见面就把他认成了妖怪，就算他再如何大度，仙心也很受伤啊。黄少天想着想着，觉得自己有错在仙，但内心却不愿就这样把自己许出去，好歹从前在凡间也是个行走江湖的剑客，怎能因为一次失手就臣服于美色之下？
不甘心。不高兴。
周泽楷看着黄少天的表情千变万化，内心也紧张了起来。
黄少天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，抬头强迫自己去直视周泽楷，以示自己不惧淫威：“那什么……轮回神君啊，我……我……”
他本来要道歉来着的，但这话到口怎么也说不出来。还结巴了。
“不急。”他失语，惊讶地看见周泽楷又走上前来，伸手轻轻抽下了他的发带，发丝散乱风中，吹到颊边，还有一个凌乱的黄少天。
“唉你……”
他听见周泽楷说：“命中注定。”
然后就醒了。
眼前是魏琛放大的一张的疲惫脸，黄少天吓了一跳，勉强咽下“鬼啊”二字，按捺自己要拔剑的冲动，深吸了口气，调整了一下坐姿，腰腹一阵酸痛，接着咬牙低声叫了声“魏老大。”
魏琛嗯了一声，见他醒了便挺身站起，解了他手上的束缚，见黄少天还是一副呆愣模样盯着自己的手，哼了句：“快打理打理自己去！”
黄少天抬头看他，猛然想起要对魏琛说什么，就被他未卜先知，一句堵了回来：“那日的事就不说了。老夫也有责任。你干活去吧。”
黄少天愣愣地点了点头。心下松了口气，于是突然冲上去一把抱住魏琛的腰：“魏老大！你真是好人啊！”
魏琛被他吓了一跳，伸手弹了他一下：“臭小子！”又突然注意到他头发散乱，红白发带不知哪里去了，便问道“你的发带哪里去了？”
“嗯？”黄少天伸手探到自己脑后，没有摸到光滑的丝绸，自己的头发也散乱开来。他又愣住了。
魏琛没注意到，“你去找蓝河再要一根吧。也是个经常丢的东西。不过排场总少不了。”然后自顾自走了。开玩笑，月老可是很忙的。
黄少天回忆起昨晚梦里的事，心生疑惑。
似梦？非梦？
是梦，但醒来手上的束缚依然在；非梦，发带却不见了。他低头在柱子旁找了一圈，并未发现。
怪了。
梦吧。黄少天想着，觉得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轮回神君要与自己私定终生，于是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，继续工作去了。
但还会在意。感觉有点失落。
第二日夜，他又梦见了轮回神君。
同样的地方，同样的时间，月被云遮了，发出惨淡的光。周泽楷正手执玉梳为他梳发，末了又用昨日那根红白发带为他束发。动作轻柔，却把黄少天吓得不轻。
黄少天：“……这是梦吗？”
周泽楷深深地看着他。
“你与我，非梦。”
话落，黄少天还来不及说什么，就瞪大眼睛，盯着周泽楷的脖子，上面出现了一层又一层黑色鳞片，看似锋利无比，冰冷光滑，逐渐包裹了他脖颈上裸露的皮肤，周泽楷愣了一下，低头一看，又似前日伸手捂住他的眼睛。
黄少天不解，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为什么不能看……？”
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，道：“……会吓到你。”
黄少天抓住他的手拿了下来，转头目光坚定地望着周泽楷：“你是真的想与我在一起吗？”
周泽楷定定地看着他，突然凑上来吻他的唇，他猝不及防，没有躲开，闹了个红脸。
“真的。”
黄少天结结巴巴，不敢看他的眼睛：“那日的树……”
周泽楷摇头，示意他不必说，“为你。”
醒来后，黄少天一反常态，缠着魏琛问轮回神君的事。
说到他的鳞，魏琛叹了口气：“年纪轻轻飞升的神仙，你以为他是如何撑起轮回殿的？强迫肉身与龙体结合，便是反噬。……你说好不好看？你小子，这都是些什么问题？见没见过凡间的绘本，那上的龙就是了。”
黄少天想了想，第三夜告诉周泽楷：“真的可怕。”
周泽楷一愣，眸中的光彩黯淡下去：“你知道了。”
黄少天朝他露出一个笑，露出小虎牙，两个小梨涡衬得他别样俊秀：“借你疗伤啊。”说着把肩膀靠了过去。周泽楷看着他一抖一抖的肩膀，眼神示意自己低头，不由得笑了。
第四夜，第五夜。
黄少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悦周泽楷，还是因为那红线，只觉得自己沉沦于梦境，不管是真是假，都难以自拔。
哪怕那红线，那人，他的情，都是梦。
我心悦他。喜欢他。
黄少天别着一根又一根线，想起周泽楷的脸。
无数次想问问他，在梦以外的地方。
你……
你……可曾入我梦中？
这话如何问得出口。
那红色的丝线，牵起的不过是一场梦罢了。
没有。爱过。不后悔。黄少天面无表情的想着。
他说，我与你，非梦。
哎呀，又别错了。
“黄少！黄少！”
卢瀚文抱着今日的名录名册闯进殿里，大声喊到：“正殿有位上仙来求姻缘，神君叫你去呢。”
黄少天坐在原位一动不动，鼻梁上顶着毛笔，也不怕墨汁撒落，左右摇晃维持着平衡。
“黄少！”
“哎呀听见了听见了！”黄少天一把扯下毛笔，仔细数落道：“这些神仙真是闲的没事，一天到晚求什么姻缘？求个命中注定不就行了？命里有时终须有，命里无时莫强求，这点道理都不懂，一群急色鬼啊！”
说着不愿意，人还是去了。毕竟魏琛是不好惹的，他可不想再被拴到柱子上去邂逅美男了。承受不起啊。
到了正殿，黄少天远远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。第一反应竟是：他也会穿白色的衣服啊。
第二反应是：我怎么就知道他是周泽楷呢？
那人静立在殿前，正如数日以来入梦之时，他总爱站在那里，黄少天等着他回过身，眉眼弯弯，满目阑珊，倒映着他的身影。
等他唤一句，少天。
白衣人也唤了句，少天。
黄少天没应。也不知怎的，就去捏自己的脸。直到捏红了，感觉到了痛，他才松了手。
周泽楷朝他走来， 眉眼弯弯，满目阑珊，倒映着他的身影。
他伸出手，掌心中的躺着的那根红线，竟在微微发亮。
他说，
“我与你，非梦。”
“可愿同我一道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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